一种熟悉的感觉在我心中萦绕,我正在努力找出原因。一个温暖的夏夜,我和家人站在希腊克里特岛的赫拉克利翁机场的行李提取处。这个机场最近被评为欧洲最糟糕的大型机场,而我们刚刚抵达这里,准备度过一个10天的假期。女儿的行李箱早些时候就已出现,周围的人群开始减少,其他旅客纷纷将他们的行李从传送带上拖走,漫步到外面的出租车停靠区。
目前,只剩下一些越来越焦急的人站在空荡荡的行李传送带周围,而行李滑槽的末端似乎已经排出了最后一个行李箱。忽然,我意识到这种萦绕心头的感觉来自我上学时的日子。那是挑选足球赛队员的耻辱感,当所有运动的孩子都已被挑选走时,两位队长正在考虑把我们这些剩下的“杂草”当中的谁收进他们的队伍。再等了半小时无果后,我和妻子决定放弃寻找我们的行李。我们在失物招领处排队,填写所需的表格,然后乘坐出租车前往我们的酒店。
在出租车上,我对这第一次发生在我生活中的事情感到讽刺,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提前为假期进行了合理的准备。我和妻子甚至决定共用一个行李箱,以便不让我们过度打包(也为了避免航空公司现在对度假行李托运行李收取的高额附加费)。我列出了假期中可能需要的最少物品(衣物、洗漱用品、海滩用品、书籍等)的清单,然后将其数量减半。简而言之,我们的行李箱原本是一个精简的假期简约奇迹。
我试着想象我的卡通银行家创作人物亚历克斯在这种情况下会做什么。首先,很明显这样的情况永远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因为他会乘坐私人飞机。如果他不得不在他认为的“公共交通工具”(即定期航空公司航班,即使是头等舱)上屈尊搭乘,他会提前通过FedEx将他的行李运送,以避免办理托运和在目的地等待的一堆懒散的行李搬运工的不便。抵达酒店后,我们发现还有其他几位客人在抱怨盖特威克机场的混乱和干扰。
而我们不仅犯了在学校放假的星期一开始暑假旅行的错误,而且机场还遭到“只是停止石油”抗议者的袭击。结果,他们唯一能阻止的是我们装在丢失的行李箱里的防晒油。我妻子和我办理入住后,由于没有行李需要整理,我们立即登录了英国航空公司的失物招领门户网站。上面令人心安地告知我们,大多数遗失的行李会在72小时内与其所有者团聚。为什么会这么长时间,我想知道?行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从盖特威克到克里特岛仅需4小时的飞行时间,在72小时内你甚至可以飞到月球。但也许英国航空公司的律师们是在未雨绸缪,提前为未来商业航班上的行李遗失情况做好准备。第二天早上,一想到要在接下来三天里只穿着旅行时的衣服,我们便去酒店精品店为自己买新衣服。店主告诉我们,英国航空公司会为我们在等待行李归还期间不得不购买的紧急物品报销。不过她眼中闪烁的光芒提醒我们,她鼓励我们在店里狂购一番是有自身利益存在的。
我们最后每人只买了一套换洗衣物,部分是出于礼节,部分是因为对我们能否得到任何丢失行李的赔偿持怀疑态度。所以我们现在每人拥有两套衣服。这解决了一个我们通常在酒店房间中遇到的经典问题。我是个家庭主妇,喜欢在假期的第一天打开行李箱,把所有东西整齐地放进抽屉和衣柜里。我妻子更像个游牧民族,喜欢用行李箱里的物品生活。但在这种情况下,这两种选择都不可行,我们发现自己生活在一种类似佛教徒的简单状态中。
虚荣心和世俗性已被驱逐出我们的生活。几天二选一的衣柜方案后,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需要这么多物质财产,即便是我在那个不幸的行李箱中打包的精简必需品数量。丢失的行李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丰富的池畔辩论话题。英国航空公司是如何设法在我们同时托运的情况下丢失其中一个行李箱,但不另一个呢?按理说,这应该要么全有,要么全无。而我们的行李箱可能最终到了哪里呢?
它还在盖特威克,堆放在一个巨大的库房里,像是在《法柜奇兵》结尾的巨大仓库中未领取的行李一样吗?还是在伦敦和克里特岛之间不休地往返,被某个飞机行李舱内的隐藏角落遗忘了?或者它抛弃了我们,独自去往更异国情调的地方度假了?雷克雅未克?檀香山?曼谷?英国航空公司的失物招领网站现在已成为我们每天乃至每小时都要浏览的对象,在第三天早晨,它传来了我们行李箱已被找到的消息。
果然,丢失的行李在缺席65小时后被递送到我们酒店的前台(如此便在72小时的规定时间内)。自从我最后一次拥有超过一套换洗衣物已两天多,现在打开行李箱就像看到彩色电视,而在此之前我只有黑白电视。顿时,我们被西方消费文化的美丽色彩所沐浴,最近对单色朴素和极简主义的拥抱被遗忘。
当然,英国航空公司非常幸运,它是在和我打交道,而不是与亚历克斯若果这样的话,他早就已经找来一群行政助理和高薪城市律师,来对他们那头处理索赔(这也会给他一个机会炫耀他的行李所装的昂贵设计师物品)。但英国航空公司知道,像我和我妻子这样平常的人不会浪费海滩上的时间去填写保险表格。而当我们回到家时,不便和困扰的记忆将渐渐消退,我们也会回到日常生活中去。行李丢失是一件一次性的事情,可以视作一种经验。
我意识到自己已度假50多年,从未有过行李丢失的经历。因此,从统计学上讲,在我年老体衰无法再旅行之前,或在我最后一次伟大的未知旅程中(那次不需要行李的旅途)之前,再次发生此类事件的可能性很小。